当时所有人住的都是开滦的公房。阿利的家当时的住址是洋务桥西街x号。
那是一排老旧的房子。南门和北门各有四间正房,里面有四间厢房,一共是住了8户人家。
北门两户东屋正房姓李,厢房依次是姓冀的和姓李的,然后南门东屋正房姓崔;北门两户西屋正房姓王,厢房依次是姓郁的和阿利家,然后南门西屋正房姓段。就这么个小院儿,一共住有37口人,就像一个大家庭,虽然不同姓,但同欢乐同悲伤。
阿利生于65年3月,蛇属,佛灯火命之人。上有一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,下有一个
比自己小三岁的妹妹,属于老大稀罕老三娇,中间夹的不打腰(吃香)。
在哥哥和阿利出生以后,父亲就非常非常想要一个女儿。终于,上苍赏赐给了他,让他如愿以偿。
父亲非常娇惯妹妹。即使出去玩耍,父亲常常是让妹妹坐在自己的肩上,我们哥俩常常像尾巴一样,屁颠屁颠地跟在父亲后面。
父亲是开滦工人,在井下挖煤。一般都是当天下午两点上班,第二天凌晨三、四点钟下班。家里5口人,都靠父亲一人上班养活,当时的工资是一个月开15元。除了必须给爷爷奶奶5元、姥爷姥姥5元以外,家里就剩下5元钱了。五元钱我们5口人,要吃喝拉撒花一个月。
父亲在每个月发薪水的当天,都会在工资里拿出几角钱来,在开滦大门口买上一斤带皮的煮花生或者炒花生带回家。回家以后的第一件事,就是扒拉睡梦中的妹妹。
妹妹一睁开惺忪的睡眼,这时的父亲会面带微笑地说:“看看,爸给你买啥好东西来了?”
然后妹妹就开吃了。在一旁的母亲,就会依次地捅捅哥哥,再扒拉我,说:“快醒醒!你爸买好吃的了。”这时的母亲,即使再好吃的东西,都不舍得吃。我们三个人,一直到把父亲买的东西全部吃完,直到真的没有了,才会再睡去。
5元钱过一个月,日子过得非常清苦,常常是有上顿没有下顿,但母亲从来就没跟我们提起过。由于钱不够花,所以院子里的8户就打了一个会,每家每户拿出3元钱来,归一家使用,这样就可以适当缓解一下,也可解决一下燃眉之急。
当时阿利哥三个,都是越来越大、长身体的时候,因为没有上学,就只知道一天到晚地在外面疯跑,消耗了体力后,回家再吃再去跑,没有忧愁,没有烦恼。
那是一种快乐,一种现在的孩子、青年都不曾有过的快乐!!
阿利还有一种快乐就是父亲讲故事。每当父亲休假的时候,阿利和哥哥妹妹都会缠着父亲讲故事。特别是关于南蛮子鳖宝的故事,让我记忆犹新。我记得那个故事的名字叫《宝德成仙》。
从前,有个财主叫曹宝德,这曹宝德四十开外,长得是天庭饱满,地阁方圆。一提起财主,人们往往就把他描绘成一个鱼肉乡里、吃人不吐骨头、欺男霸女的恶魔,曹宝德可是一个出了名的善人。乡里乡外,无论是谁家娶媳妇、添人丁,还是白事,都少不了他的份子。逢年过节的,给乡里几位长辈人拜年,这还不说,若有天灾,曹宝德不仅减租减息,还打开粮仓赈济灾民哩。
曹宝德娶了三房媳妇:一房不生育;二房生了个女孩,三岁时母女俩得了一种怪病,无法医冶,死了;三房原是个无依无靠的农家女,曹宝德见其没有安身之处,长得又很乖巧,干脆就把她纳了三房。这三房翠儿心灵手巧,知书达理,很受宝德的宠爱。也合该曹宝德无后,翠儿也不曾开怀,曹宝德只得望天兴叹不迭。
话说曹宝德宅院的门前有一个六七百斤的碌碌,听老辈人讲,曹宝德的前好几辈儿就有它,一直放在那,出出入入的虽不挡路可是碍眼,宝德早就想找几个伙计把它扔掉,可一直也没有扔。
那天,曹宝德刚刚起床,管家来报:“老爷!外面有位师傅求见,说有要事相商。”
宝德一听,什么事情大清早就找上门来?想必是要事,“好,先请他到客厅稍坐片刻。”
梳洗完毕,曹宝德到了客厅,分宾主落座后,就见一老者,年约五十开外,穿的破破烂烂,肩上有一个褡裢,身旁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童。
“曹公!大清早前来叨扰,搅了你的好梦,请谅无礼。”
“哪里。听口音您不是本地人。敢问师傅,大清早前来敝宅,一定有所指教了?”
“曹公所言极是,我不是本地人。想问曹公一事:贵府门前的那个碌碌有用吗?”
“难道他挡了师傅去路了吗?”曹宝德心里这个气呀,我以为啥大事儿,大清早你来就为这个破碌碌?
“那倒不是。如果没用的话,我想问你做一笔买卖。”
“什么买卖?”
“我如果把它买下,不知你要多少两银子?”
“奥,你打算要他呀?那我白送给你好了,何谓买呢?”
“不敢。没有缘由怎么能随便要人家的东西呢?这样吧,我给你二十两银子如何?”
曹宝德连连推辞:“使不得!使不得!这……这……怎么可以呢?”
“好!居然曹公没哟意见,这桩买卖就这么定了。明天我就雇车把它弄走。不过今天还想借用贵宅一席之地,做我师徒二人栖身之所,不知曹公意下如何?”
曹宝德急忙说道:“师傅见外了。一个碌碌白给别人还嫌麻烦,而师傅却送我二十两银子,真让曹某生受不起。至于师傅所说栖身之事,曹某欢迎不及。”于是让管家派人准备午饭,招待师徒二人。
中午吃完饭以后,管家带着师徒二人去了一间厢房,房子比较靠近院里边。管家交代完以后,就出去了。这师徒二人简单地洗了洗,然后就走出了屋间,到附近的地方随便转了转。
晚上的时候,曹宝德亲自交待后厨,做的饭菜更丰盛,让管家将窖藏的老酒拿出来招待师徒二人。
窖藏的酒坛打开后,甘甜的酒味满屋子飘香,让人是垂涎三尺。老师傅喝起来,感觉是绵软柔肠,沁人心脾,真是美酒琼浆啊!人说酒不醉人人自醉嘛,老师傅也是不再矜持,放下了架子,左一盏又一盏地喝了几盏后,慢慢地,感觉话匣子打开了,有点收不住车了;小书童更是放开了吃,长这么大,也没吃过这么多的山珍海味,一直吃到“呃!呃”地打着嗝儿,再看师傅,迷迷糊糊的,快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他赶忙呼唤:“师傅!师傅!你醒醒啊。”
宝德见状,吩咐伙计搀扶着这师傅去厢房休息。
这天夜里,曹宝德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:真蹊跷!这算什么要事呢,大清早找上门来,只为一个破碌碌?多少年了,碌碌一直无人问津,今天他不仅给我银子,而且还住下来看护它,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文章不成?!不行!我得叫管家去打探一下。
厢房里的师徒二人,也没有入睡。尤其是这个师傅,翻来覆去的,嘴里还叨叨姑姑的,一会儿让开灯,一会儿让关灯,一会儿让小童倒水,一会儿要小解等,根本就没有让这个小童消停过。一个十一二水的孩子,到时候就得睡觉,所以他满腹的怨气:“师傅!您也真是的,那么一个破玩意儿干什么用呢,白给谁也不会要的!可您偏要花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下来。二十两啊,够咱师徒俩好吃好喝吃半年的啊!”
为啥说酒后吐真言呢,这蛮子师傅喝酒后很是兴奋,琢磨现在就大半夜了,还有几个钟头天就亮了,再者说也是被这小徒弟唠叨烦了,最主要的还是卖弄,随口说道:“傻徒儿,你有所不知,这可是个宝物啊。”
小徒弟一听说宝物,来了精神,“噌”一下子坐了起来,“什么宝物啊?”
“过几天你就知道了。”任由徒弟再问,南蛮子绝口不提了。
俗话说:隔墙有耳。不想这师徒的对话,一字不漏地给管家听了去。曹宝德听了管家的叙述,马上令他唤醒了几个伙计,悄悄地把碌碌藏了起来。
第二天清晨,蛮子师傅领着小徒弟来到门口,一看碌碌不见了!顿时出了一身冷汗,又捶胸又顿足。小徒弟急得蹲在地上“呜呜”地哭了起来。师徒俩弄了个竹篮打水——一场空,赔了夫人又折兵。
曹宝德不失时机地踱了出来,惊诧地问:“出了什么事?在我家里有谁欺负你们了不成?”
“曹公,碌碌不知哪儿去了。唉!”
曹宝德道:“怪哉!碌碌在我前几辈儿一直都放在这,我本打算扔掉它,不想昨日师傅白白送我银子后,只一夜之间就不见了,岂不让人费解?小师傅,你也不要哭了。”
“不哭?哼!你知道什么,师傅说那是件儿宝物。”
“师傅不要拿我等凡夫取笑!我一点也看不出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,师傅怎么能以宝物冠称呢?”
“看来不该我得此宝物啊。事已至此,我就全告诉你吧。曹公有所不知,这碌碌内有一汪天狗尿,等到天狗下凡的那一天黑夜,也就是等到七七四十九天后,月亮高悬,在子时如果砸开碌碌,将天狗尿涂在眼里,目光就能入地三尺。说来令人遗憾,只是不该我成就此事而已。告辞了!”
“等等,”曹宝德唤了管家过来,“去把昨日师傅与我的二十两银子拿来。”
“这……”蛮子慌忙说道。
“师傅,不必推辞了,曹某怎么好意思收受你的银子呢?”
看着曹宝德脸上挂着的不易察觉的笑意,南蛮子师傅马上心里就明白了: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人啊?!他悔恨自己昨天夜里酒后失言,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。
不明就里的小徒弟见状,止住了哭声,愣住了。
南蛮子接过了管家递过的银子,也没有道声谢,一手牵着徒弟,头也没回地扬长而去。
这可把曹宝德乐坏了!可他怕南蛮子再回来,所以一时也不敢砸开碌碌。过了19天,才叫人把碌碌抬了出来。说也是,这碌碌坚硬无比,把几个伙计累的够呛,把大锤、凿子都用上了。曹宝德的伙计是轮流干,天天给几个伙计增加营养,同时还增了工钱,一天一天慢慢地往下啃。一个月的时间,曹宝德天天守在旁边。等到第四十九天黑夜,正值月亮当头,碌碌也到了中心,一个小凹槽内有液体流出,曹宝德急忙用手去蘸,然后抹入眼里,果然是神情目爽,往地下一看,地下一米以内,如同中间没有任何阻隔一般。
从那以后,曹宝德身边专门带了几位伙计到各地去查勘。那一天,他带着几位伙计转悠到一处墓地。从外观看,这个墓地什么都没有了,破败不堪。在墓地边上,有一片二十米见方的地上,开满了小红花,甚是好看。曹宝德定睛往下一瞧,见里面有一个一尺见方的石匣,于是让伙计掘了出来。
这石匣既无锁也无缝儿,用两道铁箍箍着,可是曹宝德却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有什么。砸开它,损坏里面的东西岂不可惜?不砸,又怎么打开呢?宝德心里思量着。他又看了看,见掘开的土层里面有一块黄绸绢,翻出来一看,见上面写着:“欲想此匣开,除非宝德来。”宝德心里一喜,道:“宝德在此!”话刚说完,“咔嚓!”一声,石匣大开,从里面飞出了三本书,宝德见状,手忙脚乱地去抓,抓住了一本;一本飞向了天空越来越高,转眼间就没了踪影;另一本瞬间入地。
得到宝书以后,曹宝德就把自己关在了一个屋子里,屋子里弄得是一点儿风都不透,窗户纸糊了好几层。就连吃饭和大小便,曹宝德都在房间里进行。家里的大事小事儿都托付给管家打理,曹宝德就一门心思地研究那部书不提。
时光荏苒,岁月如梭,转眼间过了三年。
这一天,曹宝德老早就起来了,让管家叫来一个小伙计儿专门守着门,任何人都不准进,否则就要用家法处置。说完,就让人套车,由管家陪着到镇上赶集去了。
曹宝德的三姨太翠儿,因为不能生养的缘故,心里总是怕自己失宠,再加上这么长时间,曹老爷的冷淡,心生怨言。曹宝德干什么自己不敢多问,一来二去的,就仗着自己受娇宠,行事说话变得越来越霸道。本来她对曹宝德鬼鬼祟祟的三年来就不满意,再加上好奇,所以她听说老爷去了集上以后,就跑到了这间房门前,非得要进屋看看。小伙计儿赶忙阻止,连忙解释道:“三奶奶!老爷有吩咐,谁要是进去了,要用家法处置的。”
“哼!什么家法?睁开你的狗眼看看,我是你三奶奶。赶快把门给我打开,否则的话,老爷回来我让他打断你的狗腿。”三姨太一手叉腰,一手指点着小伙计儿的鼻子骂着。
“三奶奶!在平时您就是打死小的,小的也不敢不开门!可是老爷吩咐过的,小的吃罪不起啊!求三奶奶饶过小的吧。”小伙计是又点头又作揖地说。
三姨太虽然没有再要求小伙计打开房门,但她也到了窗边。心想:我进不去屋子,但是我可以从窗户这儿看啊。心里想着,她就用手指蘸着吐沫,轻轻地捅了一个洞,闭上一只眼向里观瞧,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景象。
地上,炕上,桌子上,椅子上,除了门前两步距离没有——是因为必须出入,到处都是高约4寸左右的黄色泥人儿,这些泥人儿有的骑着马,有的拿着各种兵器,什么刀枪剑,戟斧钺钩叉……十八般兵器那叫一个全啊!望着屋子里的景象,三姨太张开了嘴巴,正在吃惊地张望时,地上的泥人儿突然就动了一下,然后这些泥人儿就都开始活了。有一个骑马的泥人儿说道:“走啊!找宝德去啊!”
“走啊!”
“好啊!”乱乱嚷嚷地朝着三姨太捅破的小洞儿涌来。三姨太见状,赶忙闪开身,躲在了一旁。
就见那落地的泥人儿,原本4寸高,从小洞口出来一落地,瞬间就高约一丈有余,无边无沿,浩浩荡荡、熙熙攘攘地向着集上涌去,趟起的尘土遮住了天日。
已经买好赤橙黄绿青蓝紫白各种颜料和桐油的曹宝德,与管家有说有笑地坐上了车正要往回赶,突然见路上不远处是黄土遮天蔽日,四周的百姓吓得是四散奔逃。他大叫一声:“坏了!”
话音未落,就见一大片黄色泥人瞬间到了眼前,一个骑马的泥人翻身下马,双手在胸前一揖:“拜见曹元帅!”话音未落,所有的黄泥人全部跪倒,齐声说道:“拜见曹元帅!”
“众将官平身。”曹宝德做搀扶状。
管家和赶车的伙计,还有路边远远的人,都吓傻了!
“众将官!随本帅回府。”曹宝德看着车上那些刚刚采买的各种颜料和桐油,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,叹了一口气,厉声说道:“众将官!随本帅回府。”
“得令!”无边无沿的黄泥人跟在曹宝德的后面。曹宝德也不知道去哪里了,这么多人,哪里能呆得了、住得下?!
正在这个时候,突然间天空黑云密布,电闪雷鸣,炸雷一个比一个响亮,闪电一道比一道强,就是要吓跑众凡人。四周的人被雷声吓得四散奔逃!瓢泼大雨顷刻而下。无边无沿的黄泥人,在雨水的浇砸和地下积水的冲刷下,一个个倒下,转眼之间就变成了黄泥汤。只剩下一个曹宝德湿淋淋、孤零零地站在旷野上.。
一声炸雷、一道闪电过后,雨突然就停了。天空中出现了两个天兵,降下了云头,来到曹宝德的身旁,其中一个大声喝道:“大胆曹宝德!竟敢触犯天条,蓄意谋反。吾等奉命捉拿于你,还不速速就擒?!”
曹宝德木然地站着,伸出了双手待束。就听“哗啦”一声,一条锁链锁住了双手,那就走吧。
两个天兵押着曹宝德上路了。
一天,曹宝德看到路边有一位老农正在锄地,他对天兵说:“我太渴了,想和人间的最后一口水。”
天兵没有不允的理由,就说道:“可以。”
曹宝德走到老农前,双手一揖:“老伯!请给我一口水喝吧。”
老农放下锄头,双手捧起盛水的坛子说道:“你喝吧。多喝点。”
其实曹宝德喝水是假,他双手接过老农的坛子,一下子就钻进了坛子里。
两个天兵慌了,赶忙拿起了坛子,反过来调过去地看,边看边问:“宝德呢?”
坛子答道:“罐儿呢。”
“宝德呢?”
“罐儿呢。”
两个天兵气得直瞪眼。其中一个顿时性起,他高高地举起了坛子:“我让你罐儿呢,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,“哗啦”一声,坛子碎了,水撒了一地。
另外一个见状,没水了,接着问道:“宝德呢?”
“喳儿呢。”地上的一块喳儿答道。
“宝德呢?”
“喳儿呢。”
拿起哪块儿,哪块儿回答。两个天兵蒙圈了。没有办法,他俩只好找了一个布袋子,将这些渣渣儿全部带上了天庭。
天庭之上,两个天兵将情形一说,玉帝走到布袋前,问道:“宝德呢?”
“喳儿呢。”
“见到本王为何不跪?”
“不是不跪,是我一旦现身,必死无疑。”
“那你想怎样?难道要本王赦你无罪不成吗?”
“谢主隆恩!”曹宝德突然就出现在了玉帝面前。
玉帝本不想赦他无罪的,可是金口玉言,无法更改了。曹宝德的善事主要是灾荒之年,开仓赈济黎民,生灵免于涂炭,所以玉帝也没有再往下追究。
曹宝德从此列入了仙班。至于是文班还是武列,就无从考起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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